反正該來的總是會來，與其去掙紮著改變不能改變的未來，還不如好好養精蓄銳，到時候絕地反擊，殺離月個措手不及。

陸千涼想著，撐著發軟的手臂在一邊的陶罐兒中倒出半碗水來，以有些發幹的饅頭蘸著細嚼慢咽。她有時還真有樂天派的潛質，現在都已經是朝不保夕了，竟還有心情想這饅頭沒有柯師兄給的豆餡兒包子好吃！

然而，這樣的想法並為維持多久，緊鎖著的牢門便被兩名師兄打開。她一手端碗一手擎饅頭，嘴上還嚼著一口，見到來的那兩個人頓時樂了。

“白師兄，谷主派你來押我？”陸千涼指了指自己道。

白師兄便是當年那個同她劃拳毒鬼臉兒柳樹枝條的師兄，年齡與她相當，因入門的早，便承她一句師兄。昔年她輸了賭約，折了鬼臉兒柳樹的枝條後直接別在了腰間，後再來攙扶沈言璟的途中也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就因為這件事，白師兄以為她不敢折還嘴硬撒謊，在整個天意谷大肆宣揚了一番，引得陸千涼賞了他一頓狠揍。

可憐的白師兄，頂著一對熊貓眼忙裏偷閑了半個月，終還是忍不住手癢同人賭博，這一次陸千涼學會了，站在他身後專看他的動作手型，終於抓到了他出老千的證據。是以，剛剛養好傷的白師兄，又被暴力狂陸師妹狠揍了一頓……以至於，再後來白師兄同人賭博之前，都要先看一眼陸千涼在不在場。

昏暗的房間因為房門大開的緣故，頓時明亮了不少。陸千涼將饅頭一拋，灌了兩口水扶著墻站起來，問道：“谷主打算怎麽判我了？”

到底是師兄弟，就算知曉她翻了門規也不曾疏離。昔年那個贏了錢兒便歡呼著攏入口袋的少年也長成了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他聞言，嘆了口氣道：“還不知道呢，谷主尚未定奪。千涼，你怎麽這麽想不開，課上教的東西還未學懂，便去看那些鬼畫符的禁書？”

憑心而論，第四層的禁書既有趣又神秘，足以滿足她這個十六七歲少女全部的好奇心。她也是個聰明的，看上兩遍就記住了。

此時即將離開天醫谷，原本這些看著不大順眼的師兄們一個個也變得順眼了起來。她向白師兄勾了勾手，小聲道：“你們想不想直到第四層的禁書都是些什麽東西？”

二位師兄面面相覷，點了點頭湊近了些。

陸千涼笑的不行，各錘了二人一拳道：“偷偷地告訴你們，第四層的禁書都是春宮圖，你們年紀還小，可不要亂看那些少兒不宜的東西。”

二位師兄面紅耳赤，卻笑不出來。

陸千涼自己笑夠了，起身跟著二人往外走。二人也不拘著她，事已至此卻也免不了難受。白師兄與她是多年打出來的交情，此時見她這引頸待戮的模樣，一怒之下踢飛了一塊拳頭大的碎石：“離月那人，這麽多年來我們真是看錯她了。大家師出同門，她不幫著隱瞞不說，竟還去舉報你，我們從今以後都不會再同她親近了。”

友情這東西，一直都是雙刃劍。一旦背叛，自己也會跟著掉價。陸千涼也不在意，拍了拍白師兄的肩膀像是交代遺言一般的道：“哎，我說老白啊，這事遲早會暴露的，就算她不說，谷主也遲早會知道。倒是你，以後少耍些老千，這世間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麽好脾氣，被你耍了之後輕描淡寫的揍你一頓就算沒事了。”

白師兄現在可能不太想同她說話了……

天醫谷的廣場上，此時已經聚滿了天醫谷的弟子與長老。陸千涼從善如流的走上臨時搭好的高臺，被師兄綁在木柱上以待審判。離月站在人群最前，一身雪白的天醫谷校服襯的人清麗脫俗。

柯暮卿也在，身位天醫谷首席大弟子，什麽事都免不了他的主持。此時的他神情淡漠，恢覆了的冰塊臉不覆昨日見她時溫潤的神情，只端著一邊手臂平視前方，那目光甚至沒落在她的身上了。

不知怎麽，陸千涼竟有種想對著他吹口哨的沖動。

這可真是瘋了，陸大小姐緊忙管住自己的嘴，規規矩矩的等著審判。整個天醫谷數百名弟子，替她求情者有之，此處以柯暮卿與白師兄為首。請求谷主從重懲罰者亦有之，以離月與諸位長老為首。

陸千涼看著兩撥人爭得面紅耳赤，不覺得有些發笑。天醫谷門規她曾看過卻不曾記住什麽，但凡犯了錯處，輕則抄寫打板子，重則驅逐挨鞭子，都是她受得住的，有什麽可爭的？連她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竟然傻到當著一眾為她求情之人放出那樣蠢的話：“各位是兄弟不必為我求情了，千涼自知最無可恕，願承擔一切刑法。”

他清楚的記得，柯暮卿當時是變了臉色的。

若是當時她再激靈一點，看得出他目光中的阻止……

屆時，離月親自執著建立的匕首走上高臺。她笑的好似三途河邊的彼岸花，妖嬈攝人之餘又帶著幾分恍若隔世的美艷。她的唇不點而朱，淺笑道：“你不知偷上藏書閣第四層的刑罰是什麽吧。我來告訴你。”尖利的刀刃比在她的拇指處：“斷兩根手筋，不會殘廢，但今生今世，再也握不得治病救人的銀針了。”

陸千涼錯愕，一時間竟沒有掙紮。

離月的聲音宛若幽靈：“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告發你麽？陸千涼，要怪就怪你太蠢了。可王爺，偏偏喜歡你這樣的蠢貨。若是你活著，王爺遲早有一天會認出你的，她怎還會容我？”

陸千涼望著那逼近的尖刀，不住地瑟縮，口上卻依舊不饒：“離月，你敢！你會遭報應的。日後我一定會加倍的還給你，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那你就試試看啊！”離月道。

那一日，天色正好，她的哥哥陸千城千裏迢迢的從折劍山莊趕來天醫谷，來接她回家。而陸千涼，則在手筋斬斷的劇烈痛苦之中，慢慢地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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